我蹲在西山铁矿的乱石堆上啃烤土豆，戴梓临终前画的炼钢流程图被山风吹得哗哗作响。

    老爷子用朱砂圈出的“焦炭配比“旁边粘着三根鸡骨头，活像给公式加了串批注。

    远处高炉喷出的火星子落在胤祥送来的西洋温度计上，把那琉璃管子烤成了糖葫芦。

    “主子！户部那帮孙子又扣了焦炭钱！“李卫顶着满脑袋煤灰冲过来，补丁裤腿里掉出半截账本，“说是要拿银子修老八的避暑园子！您看这账——“

    他抖开的宣纸上画满王八，每只龟壳上都写着“八爷吉祥“。

    我反手把土豆皮甩进炉膛，蓝火苗“噌“地窜起三丈高：“修他奶奶个腿！传令把御膳房的陈年猪油全搬来！戴先生遗稿第七十二页写着''''动物脂肪助燃''''！“

    话音未落，炉膛里突然炸出个火球，把李卫新买的狗皮帽烧成了蜂窝煤。

    山道上突然传来蹩脚的官话，像老牛拉破车似的吱嘎作响：“这位可是太子殿下？“

    转头看见个红毛番鬼，顶着乱蓬蓬的卷发，鼻梁上架着两片水晶玻璃，活像给眼睛装了扇窗户。这厮举着戴梓的《热力学手稿》，羊皮靴踩在煤渣堆里直打滑：

    “在下牛皮，艾萨克牛顿爵士之孙，特来拜会戴梓先生......“

    李卫一个箭步窜上去揪他领子：“哪来的妖僧敢直呼戴先生名讳！“

    牛皮怀里哗啦啦掉出一堆铁疙瘩，有个铜制摆锤正巧砸中我脚背——那玩意刻着奇怪的拉丁文，活像群蚂蚁在爬。

    “且慢！“我捡起个黄铜圆盘，表面布满齿轮，“这不是戴先生设计的节气仪吗？“

    牛皮突然活过来似的，眼镜片反射着诡异的光：“上帝啊！这摩擦系数计算比祖父的苹果还完美！“他从裤兜掏出个镶金怀表，“咔嚓“拆成零件，“您看，戴先生这个减震装置正好解决了摆轮轴磨损......“

    炉火映着这红毛怪兴奋的腮帮子，我突然瞥见他腰间别着的《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》，书脊上还粘着干涸的鼻屎——跟戴梓那老头生前一个德行。

    “戴先生上月刚给阎王修蒸汽机去了！“我甩出弹弓打飞他的宽檐帽，“不过留了堆擦腚都嫌硬的破纸——“

    话音未落，牛皮已经扑在煤堆里翻找，活像条嗅到骨头的野狗：“这里！戴先生对流体力学的研究远超哈雷博士！还有这个抛物线公式......“

    夜闯煤场那晚，我套着胤禟去年进贡的貂皮大氅当夜行衣。

    李卫推着戴梓设计的“无声炮车“——实为三百个夜壶串联的液压推进器。

    牛皮捧着《冶金笔记》念念有词，水晶镜片上倒映着满天星斗：“焦炭含碳量需达67.3%，硫含量不得超过......“

    我一脚踹开库门，三百斤土制燃烧弹骨碌碌滚出来。

    这玩意是戴梓生前教我的配方：辣椒粉增加燃烧温度，臭豆腐汁延缓引信时间，御膳房偷的酵母让火焰带气泡——炸开时像放烟花。

    牛皮突然尖叫着扑过来：“当量计算还没完成！根据牛顿爷爷第三定律......“

    “定律个球！“李卫按下发射钮，燃烧弹划出完美的抛物线。

    戴梓的全息影像突然从蒸汽里冒出来，举着量角器直点头：“初速度每秒三十丈，仰角四十五度——完美！“

    弹头精准砸中“九爷矿业“的鎏金牌匾，火焰腾起的瞬间，我仿佛看见老爷子在云端竖大拇指，旁边飘着行小字：“燃烧充分，可提炼优质焦炭。“

    “快记录数据！“牛皮疯了似的在煤堆里打滚，钢笔尖戳破羊皮纸，“火焰呈亮蓝色，温度至少一千二百摄氏度......“他忽然抽了抽鼻子：“怎么有烤面包的香味？“

    李卫从灰堆里扒拉出个铁盒子：“主子！老九私藏的西洋饼干！“

    我们仨蹲在着火的库房前大嚼特嚼，牛皮把奶油夹心舔得干干净净：“你们大清的纵火技术比皇家学会的实验室还先进！“

    五更天回宫时，牛皮已经成了煤人。

    他蹲在炉前验灰，眼镜片上糊着焦油：“硫含量超标0.3%，需添加石灰石中和......“

    “添这个！“我把胤禟私藏的波斯地毯扔进高炉，羊毛在烈焰中卷曲成一个个问号。

    牛皮的白脸被火光映成关公色，钢笔在笔记本上狂舞：“神奇！这完全违背了欧洲的冶金常识！“

    首炉钢水流出时，康熙正带着钦天监冲上山。

    老爷子龙袍下摆燎出三个窟窿，举着炸膛的燧发枪残骸直抖：“保成！兵部说新枪......“

    “皇阿玛来得正好！“我舀起钢水往模具一浇，“戴氏秘方第三十六条——以毒攻毒！“

    牛皮突然窜出来，游标卡尺量遍枪管每个角落：“膛线误差不超过发丝粗细！按祖父的力学原理，这初速......“

    “原理个屁！“我按下试射按钮，钢枪“轰“地喷出个火龙卷。康熙的貂皮帽被气浪掀飞，正巧罩住山脚偷窥的胤禩。

    牛皮捧着弹道记录本尖叫：“初速每秒四百七十尺！比伦敦最新款快两倍！“

    胤祥趁机递上改造版射程仪：“禀皇阿玛，儿臣按牛皮先生教的抛物线公式测算，有效射程达三百步！“康熙的翡翠扳指在钢枪上敲出清响，老爷子突然眯眼：“这纹路......“

    牛皮一个滑跪呈上图纸：“回皇上，这是牛顿爵士的万有引力符号，小民斗胆刻在......“

    “刻得好！“我抢过话头，“这叫''''万弹引力''''，子弹见了敌人都得自己往上撞！“

    回宫路上，李卫扒着马车窗傻乐：“主子，牛皮那呆子把戴先生的草稿全编上号了！“我摸出怀里焐热的钢制枪机，月光下泛着幽蓝光泽——这玩意后来被牛皮刻上牛顿徽章，成了东西合璧的传奇。

    牛皮在油灯下整理遗稿的剪影投在窗纸上，忽听“啊呀“一声惨叫。

    我们冲进偏殿，见他正捏着鼻子拎起双臭袜子：“在《流体力学》手稿里发现的......“

    “那是戴先生的足浴药包！“李卫笑得打跌，“老爷子常说脚气影响思考！“

    西山的风裹着焦炭味掠过宫墙，戴梓的全息影像在蒸汽里若隐若现。

    牛皮突然举着张残页蹦起来：“太子！戴先生这页边注写着''''八爷假发可做隔热材料''''！“

    我望向胤禩别院的方向，那顶七彩假发正在晾衣杆上迎风招展。牛皮已经掏出剪刀和量尺，眼镜片上闪过一道寒光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