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 养伤
作品:《烽烬长明》
崖洞里的滴水声很轻，像某种远古的计时器。沈昭数到第三百七十一声时，洞外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——江焕回来了，带着一身未散尽的寒气。
她闭着眼也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他走路的姿态：左脚总会比右脚先踏碎落叶，这似乎是这三年的恶战留下的旧伤。数数这个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？或许是第一次解毒时，为了转移经脉里火烧般的疼痛；又或许更早，他用第一份饷银打那个簪子的时候。
“玄武岩背面有温泉。”江焕放下用蕉叶包裹的草药，金属护腕与石壁相碰，在幽暗里擦出几点火星。
那些曾在他皮下蠕动的赤纹如今安静蛰伏，偶尔闪过暗红微光，像即将燃尽的炭火。沈昭知道这些纹路会在子夜时分变得灼热——就像她锁骨处的印记会在月升时隐隐发烫。
沈昭没动，她靠在铺着干苔的石台上，颈间蛛网状的晶丝比昨日淡了些。
解毒的过程比预想中缓慢，但确实在好转——如果忽略每当月升时分，那些在血脉里游走的刺痛。那些时刻，她总会盯着洞顶的钟乳石发呆，想象它们是倒悬的利剑。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觉得可笑：沈家最年轻的药师，居然会在疼痛袭来时像个孩子般胡思乱想。
江焕半跪下来查看她脚踝伤势时，她闻到他发梢沾着的硫磺味。青年手指在肿胀处停顿片刻，突然从怀中取出个冰晶凝成的小瓶。寒髓的气息漫开时，洞内水珠纷纷坠地，在石面上砸出细小的坑洼。
沈昭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。她记得这个瓶子，是江家祖传的寒玉所制，本该装着救命的丹药，现在却用来盛放从她经脉里逼出的毒血。命运有时候真是讽刺得令人发笑。
“会疼。”他言简意赅，掌心寒气已覆上她皮肤。江焕说话总是这样，像在陈述天气。但沈昭注意到他说这两个字时，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，就像在吞咽某种更复杂的情绪。这个发现让她心头掠过一丝异样，就像那天在旧宅看到他失控的赤纹时，她竟觉得那妖异的红色有种诡异的熟悉感。
沈昭倒吸冷气的声音和洞外惊起的夜枭叫声重叠在一起。冰霜顺着经络爬升，与体内残存的毒相撞，激得她指尖发颤。江焕立即撤了力道，却见她摇头：“继续。”
她咬住下唇，在心里默念着药经里的方子来分散注意力。当归三钱，白芍五钱...疼痛像潮水般涌来时，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，母亲也是这样按着她的手腕，只不过那时敷在额头的是温热的帕子，不是现在这样刺骨的寒冰。
月光从岩缝漏进来时，两人影子在石壁上交叠成奇怪的形状。沈昭数着江焕的呼吸声，发现与自己解毒发作时的频率渐渐同步。
“火神碑的感应变弱了。”江焕突然开口。他正用陌刀削制木簪，刀尖挑起的木屑落进火堆，爆出松脂的香气。“至少三天内，观星台找不到这里。”沈昭注意到他说这话时，右手不自觉地抚过左臂的赤纹。这个动作她太熟悉了——每当江焕在计算什么，或是隐瞒什么时，就会无意识地触碰那些纹路。
沈昭拨弄着针囊里新淬的银针。寒髓与烬渊相克相生的特性，让她调配的药汁呈现出罕见的靛蓝色。当她把药汁涂在江焕左臂赤纹上时，青年肌肉明显绷紧了。她能感觉到那些纹路在她指尖下不安地蠕动，就像有生命般抗拒着寒髓的侵蚀。这让她想起古籍上记载的“活毒”，那些被注入了施术者意志的剧毒。如果真是这样...她不敢往下想。
“别动。”她食指压住一道试图窜逃的赤纹，“暴食的印记在消退。”指尖下的皮肤烫得惊人，而寒髓的凉意正从她手掌间源源不断渡过去。
江焕忽然抓住她手腕。石壁上的影子因此纠缠得更紧密，他声音却比平日低哑：“你早知道解毒需要多久。”不是疑问句。沈昭看着火光在他眉骨投下的阴影，想起地窖井水下那双恢复清明的眼睛。她确实隐瞒了——寒髓入体后的第七日，毒素会随月相变化自行消解。但她没说，是因为...
“告诉你，你会直接杀去观星台。”银针在她指间转出冷光，“而现在...”针尖轻点他心口，“寒髓需要时间与烬渊平衡。”
她没有说出口的是，她需要这段时间，不是为了解毒，而是为了弄清楚观星台背后的阴谋，为了弄明白为什么江焕身上的赤纹会暂时由他操控。或许，这个青年真能集齐火神碑碎片。
洞外传来温泉被搅动的轻响。夜雾漫进来，带着某种水生植物的清苦。江焕松开她，从行囊取出件半旧的靛青外袍扔过来。沈昭认出这是江焕离家前常穿的织物——现在浸满了他的气息。
她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披上了。衣料上残留的温度让她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黑猫，也是这样，表面冷硬，贴近了才能感受到暖意。
当晨光第三次染红洞口的钟乳石时，沈昭颈间晶丝纹路已褪至拇指大小。她坐在温泉边的玄武岩上，看江焕用陌刀剖开银鱼腹部的淡金纹路。
青年杀人的手处理食材意外地细致，鱼鳃与内脏在刀光中分离，落进水流时甚至没惊动附近饮水的白鹇。这种反差总是让她恍惚——这个能面无表情斩下敌人首级的男人，此刻正为她的药膳剔除每一根鱼刺。
“今晚能看见完整的北斗。”沈昭突然说。她指尖凝出一点真气，在雾气中画出残缺的星图，“当年沈家...”水花声打断了她。江焕踏着潭中石块走来，潮湿的黑发贴在颈侧赤纹上。
他什么也没问，只是把串着烤鱼的树枝递给她。鱼皮焦脆处泛着药草汁的碧色，是她在崖顶发现的祛毒草。
沈昭接过树枝时，江焕默默看了一眼她锁骨处的花纹，之后别过头去鼓捣自己的包袱。
“我回了一趟我家，能用的都带出来了。你说的那个能教我学习真气的人，怎么找到他？”江焕问道。
她闭着眼也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他走路的姿态：左脚总会比右脚先踏碎落叶，这似乎是这三年的恶战留下的旧伤。数数这个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？或许是第一次解毒时，为了转移经脉里火烧般的疼痛；又或许更早，他用第一份饷银打那个簪子的时候。
“玄武岩背面有温泉。”江焕放下用蕉叶包裹的草药，金属护腕与石壁相碰，在幽暗里擦出几点火星。
那些曾在他皮下蠕动的赤纹如今安静蛰伏，偶尔闪过暗红微光，像即将燃尽的炭火。沈昭知道这些纹路会在子夜时分变得灼热——就像她锁骨处的印记会在月升时隐隐发烫。
沈昭没动，她靠在铺着干苔的石台上，颈间蛛网状的晶丝比昨日淡了些。
解毒的过程比预想中缓慢，但确实在好转——如果忽略每当月升时分，那些在血脉里游走的刺痛。那些时刻，她总会盯着洞顶的钟乳石发呆，想象它们是倒悬的利剑。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觉得可笑：沈家最年轻的药师，居然会在疼痛袭来时像个孩子般胡思乱想。
江焕半跪下来查看她脚踝伤势时，她闻到他发梢沾着的硫磺味。青年手指在肿胀处停顿片刻，突然从怀中取出个冰晶凝成的小瓶。寒髓的气息漫开时，洞内水珠纷纷坠地，在石面上砸出细小的坑洼。
沈昭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。她记得这个瓶子，是江家祖传的寒玉所制，本该装着救命的丹药，现在却用来盛放从她经脉里逼出的毒血。命运有时候真是讽刺得令人发笑。
“会疼。”他言简意赅，掌心寒气已覆上她皮肤。江焕说话总是这样，像在陈述天气。但沈昭注意到他说这两个字时，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，就像在吞咽某种更复杂的情绪。这个发现让她心头掠过一丝异样，就像那天在旧宅看到他失控的赤纹时，她竟觉得那妖异的红色有种诡异的熟悉感。
沈昭倒吸冷气的声音和洞外惊起的夜枭叫声重叠在一起。冰霜顺着经络爬升，与体内残存的毒相撞，激得她指尖发颤。江焕立即撤了力道，却见她摇头：“继续。”
她咬住下唇，在心里默念着药经里的方子来分散注意力。当归三钱，白芍五钱...疼痛像潮水般涌来时，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，母亲也是这样按着她的手腕，只不过那时敷在额头的是温热的帕子，不是现在这样刺骨的寒冰。
月光从岩缝漏进来时，两人影子在石壁上交叠成奇怪的形状。沈昭数着江焕的呼吸声，发现与自己解毒发作时的频率渐渐同步。
“火神碑的感应变弱了。”江焕突然开口。他正用陌刀削制木簪，刀尖挑起的木屑落进火堆，爆出松脂的香气。“至少三天内，观星台找不到这里。”沈昭注意到他说这话时，右手不自觉地抚过左臂的赤纹。这个动作她太熟悉了——每当江焕在计算什么，或是隐瞒什么时，就会无意识地触碰那些纹路。
沈昭拨弄着针囊里新淬的银针。寒髓与烬渊相克相生的特性，让她调配的药汁呈现出罕见的靛蓝色。当她把药汁涂在江焕左臂赤纹上时，青年肌肉明显绷紧了。她能感觉到那些纹路在她指尖下不安地蠕动，就像有生命般抗拒着寒髓的侵蚀。这让她想起古籍上记载的“活毒”，那些被注入了施术者意志的剧毒。如果真是这样...她不敢往下想。
“别动。”她食指压住一道试图窜逃的赤纹，“暴食的印记在消退。”指尖下的皮肤烫得惊人，而寒髓的凉意正从她手掌间源源不断渡过去。
江焕忽然抓住她手腕。石壁上的影子因此纠缠得更紧密，他声音却比平日低哑：“你早知道解毒需要多久。”不是疑问句。沈昭看着火光在他眉骨投下的阴影，想起地窖井水下那双恢复清明的眼睛。她确实隐瞒了——寒髓入体后的第七日，毒素会随月相变化自行消解。但她没说，是因为...
“告诉你，你会直接杀去观星台。”银针在她指间转出冷光，“而现在...”针尖轻点他心口，“寒髓需要时间与烬渊平衡。”
她没有说出口的是，她需要这段时间，不是为了解毒，而是为了弄清楚观星台背后的阴谋，为了弄明白为什么江焕身上的赤纹会暂时由他操控。或许，这个青年真能集齐火神碑碎片。
洞外传来温泉被搅动的轻响。夜雾漫进来，带着某种水生植物的清苦。江焕松开她，从行囊取出件半旧的靛青外袍扔过来。沈昭认出这是江焕离家前常穿的织物——现在浸满了他的气息。
她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披上了。衣料上残留的温度让她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黑猫，也是这样，表面冷硬，贴近了才能感受到暖意。
当晨光第三次染红洞口的钟乳石时，沈昭颈间晶丝纹路已褪至拇指大小。她坐在温泉边的玄武岩上，看江焕用陌刀剖开银鱼腹部的淡金纹路。
青年杀人的手处理食材意外地细致，鱼鳃与内脏在刀光中分离，落进水流时甚至没惊动附近饮水的白鹇。这种反差总是让她恍惚——这个能面无表情斩下敌人首级的男人，此刻正为她的药膳剔除每一根鱼刺。
“今晚能看见完整的北斗。”沈昭突然说。她指尖凝出一点真气，在雾气中画出残缺的星图，“当年沈家...”水花声打断了她。江焕踏着潭中石块走来，潮湿的黑发贴在颈侧赤纹上。
他什么也没问，只是把串着烤鱼的树枝递给她。鱼皮焦脆处泛着药草汁的碧色，是她在崖顶发现的祛毒草。
沈昭接过树枝时，江焕默默看了一眼她锁骨处的花纹，之后别过头去鼓捣自己的包袱。
“我回了一趟我家，能用的都带出来了。你说的那个能教我学习真气的人，怎么找到他？”江焕问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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